霍元甲与“精武门”

1、

公元一九零九年——当时又称宣统元年——夏末的一天，著名武术家霍元甲先生在上海去世，享年四十有二。

噩耗传来，沪上轰动，人们在悲伤、遗憾之余，也不禁对他的死因充满疑惑。

一个武艺超群、气壮山河的武术大师，几个月前还在挑战洋力士，威服日本鬼，大长中华同胞的志气，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霍元甲的徒弟们中间有个日后和他同样著名的人，叫陈真，得知师父的死讯后，从遥远的外地匆匆返回。

赶到师父生前授武与居住的所在，但见昔日龙腾虎跃、刀光剑影的庭院一派肃杀景象，满目凄惨和悲凉。宽大的正屋厅堂里摆放着霍元甲的大幅遗像，像前有祭奠用的灵牌和供品，这一切都向陈真表明了一个他始终不愿接受的事实——师父真的死了。

陈真欲哭无泪，举目端详照片上的师父时，也瞥见他头顶上悬挂的匾额，上面“精武门”三字暗淡无光。

作为霍元甲最得意的弟子，陈真此前不在师父身边的原因，与师父的死因一样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是因为与师父发生了误会，负气出走，在上海郊外的乡野中隐居；也有人说他当时正在日本留学。若问为何答案多样，很简单，陈真是影视艺术作品中的人物，曾被不同的创作者多次塑造，每次都有不同。

和陈真在这一点上相类同的还有“精武门”，也是艺术虚构出来的。所不同的是，后者有着真实的原型——由霍元甲先生亲自主持并任教的精武体操学校。

据精武体育会的创始人之一陈公哲先生介绍，精武体操学校是他与上海开明士绅为挽留霍元甲先生留沪传艺而建，校址设在闸北王家宅的旧式屋院内，当时“殊无学校制度，既无章程，也无时间表，学者自来，去者自去，毫无设备”。

由此可见，精武体操学校虽然有着一个现代色彩的名字，其实与当时民间传授传统武术的拳馆一类，并无太大区别。

“精武门”和陈真这个人物最早出自功夫巨星李小龙的电影代表作《精武门》，影片编导将精武体操学校改成精武门，显然是循旧时民间武林惯例，倒也恰如其分。

陈公哲先生

精武体操学校开办数月，后因霍公身故，名存实亡。所谓“精武体育会”是陈公哲与诸同志另起炉灶，重立宗旨，全新设立的具有现代组织体制与指导思想的民间体育组织，除取自“惟精惟一，乃文乃武”中的“精武”二字，与前者并无太多瓜葛。若将“精武门”视作该组织，则为误解。

陈公哲曾是霍元甲的崇拜者和追随者，但他对霍公的评价却是“精于武术，非精于学术，对时代认识更浅，改良社会更谈不到”，这让广大从艺术作品中了解霍元甲的人们不免有些失望。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霍元甲确曾两次出面教训狂傲的外国大力士，表现出了中华武者的民族气节和无畏气概，仍然值得后人钦佩。

回过头再说陈真。他见精武门中空空荡荡，便向留守的厨房大师傅打听他人去向。

大师傅告诉他，他们都到墓地为师父送葬去了。

什么，这就埋了？我还没有见师父最后一面呢！

陈真顾不得外面乌云滚滚，暴雨来临，一头冲出门去，直奔墓地。

霍元甲死于九月，下葬的当日大雨滂沱是可能的。电影故意渲染恶劣的天气，让送殡的人形如落汤，泪水与雨水在脸上交相混杂，恣意横流，一来是要表现天人共悯的情绪，二来也想预示未来的艰难与困顿。

据有关的资料介绍，霍元甲死后被葬在上海北郊的一块墓地里，墓前有碑，上书“大力士霍元甲之墓”。而陈公哲在他的《精武会50年》一书中却说，霍公遗体“移历于河北会馆”，“越一年运柩北返，精武会同人赠以‘成仁取义’挽幅”。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知哪个为准。

涉及霍元甲的影视剧中都有他坟墓的戏，地点都在上海，因为这样安排便于推动情节的发展，不然让陈真到哪里去发泄情绪，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到天津去吧？

如今，霍元甲确实被安葬在了他的老家，在那儿不但有坟墓，还有陵园和纪念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的那部电视剧热播之后，有关方面专门为他修建的。

不管霍元甲被葬在哪里，他在电影里的那个最有出息的弟子陈真都不愿意让师父就这样入土为安。他跑到墓地趴在已经盖上黄土的棺材上嘶声哭嚎，谁要劝阻他就跟谁急，最后还是大师兄给了他一锹把才算了事。

大师兄当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在动手时还哀叹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傻！”

其实，陈真一点都不傻，甚至可以说是他们一群人里最聪明的。他凭直觉就发现事有蹊跷——师父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其中必有隐情！

2、

陈真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当场晕厥过去，醒来时，已被众师兄弟带回了精武门。换上干爽的衣服，他身上好受许多，心情也平静下来，但对师父死因的怀疑仍占据着他的整个大脑。他问：“师父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大师兄回答：“是肺病发作，吐血死的。”

“师父身体一向那么好，怎么会------？”

“师父在老家时就有病。你没见他脸色老那么黄吗？——病闹的！”

霍元甲在家乡天津时，曾有个绰号叫“黄面虎”，说明他确实是位黄脸大汉。脸黄并非天生异相，大师兄说的没错，他患有呼吸系统方面的慢性疾病——他的曾孙说是“咳嗽病”，陈公哲说是练习气功导致的“咯血症”。

不过，在了解霍元甲经历和武功的人们看来，这点病充其量只能影响他的脸色，却无论如何要不了他的性命。

陈真对大师兄的“有病说”大不以为然。

大师兄很早就拜了霍元甲为师，从北方来到上海后，也一直跟随在师父身边，他这样认为自有他的道理。他说：“我们来时正赶上这里的梅雨天，雨下个没完没了，湿漉漉潮乎乎冷飕飕的，屋里外头都一样，就是我这样的年轻人也受不了。师父从来没到过种地方，水土不服，旧疾复发实属自然；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话也听不懂，整天心情烦闷抑郁寡欢，病情加重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大师兄的话都是历史真实，有陈公哲写的文章为证。

陈真大感意外，他只知道师父在这里威风八面、万众景仰，绝没想到私下里的生活竟过得如此凄苦孤寂。陈真语塞片刻后口气变得柔软：“有病就去治啊。”

大师兄误以为师弟在指责自己照顾不周，很是气恼。

“我们坚守精武，惨淡经营，虽收入菲薄，经常养殄不继，但丝毫不敢耽误师父的治疗。除了用中医药疗法，还送他老人家医院，可药石不济，无力回天，如之奈何？”

一旁的师妹补充道：“我们还请东洋的医生给师父看过病呐！”

什么，这里还有日本人的事？

陈真闻言立刻警觉起来，瞪起眼睛追问：“怎么回事？”

陈真如此敏感，是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

这件事情亦有原型可循。在诸多有关的记述中当以陈公哲先生所言最准，因为当时年仅二十岁的他是霍元甲在沪期间的主要资助者，对其师徒“时有馈赠，以应旅费”，并常为其临时居所的座上客，与其“长谈武事”，所掌握的都是第一手资料。

陈公哲在其所著中记载：“上海蓬路一带，为日人聚居之所，三元里中有日人技击馆，因耳霍先生之名，约期研究，霍刘师徒如期赴约。进茶后，为论武术，且示崇仰之意，讨论至中日技击异同之点，彼等表示愿一较身手，以不损伤为原则。”

彼时，日本柔道家西乡四郎正在中国，日后有传霍元甲相遇的正是此公。而西乡四郎正是“姿三四郎”的原型。

陈文中介绍，双方当场较量，霍元甲先令徒弟刘振声出战，对方也派上学生辈的好手。日人一上来就用“撑肚抛鞑法”，也就是中国跤术中的“兔子蹬鹰”，欲摔跌刘振生，刘马步沉实，从容化解，双方和平收场。接下来日方易人出场，挑战霍元甲。

霍元甲毅然下场，与对方交起手来。对方也是高手，和霍元甲同样是师父辈。二人一上来便成僵局，片刻后，对方主动用了一招，从陈文的描述中可知此招是柔道“大外刈”，十分凶险。霍元甲力大，反守为攻，上下发力，竟将对手跌于天阶中，右手当即骨折。霍元甲“虽无心伤害，终不免于不怿”。

这场完全属于切磋性质的比武以一方受伤收场，让获胜的霍元甲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日本人当时的反应不得而知，好象并没有恼羞成怒翻脸成仇。只是过了不久，霍元甲便死了，这么强壮的盛年汉子死得突然，不免令人生疑。想到这场可能结怨的比武，便有人猜测是日人报复，暗中谋害。

陈公哲于霍元甲身故五十年后去世，生时应该对“日人谋害说”耳熟能详，但在他的《精武会50年》一书里对此虽有提到，却含糊其辞，只是说“霍先生原患有咳血病，自寓竹深居时，时发时愈。日人有卖仁丹药物者，时到旅邸，出药示霍，谓可愈咳血而治肺病。霍先生信之，购服之后，病转加剧”。

民国武侠小说作家向恺然据广为流传的“日人谋害说”，对霍元甲死因做了绘声绘色的文学化描写，具体情节可见其著作《江湖奇侠传》。香港电影《精武门》以及日后拍摄的同类题材影视剧皆采纳其说。

陈真听到日本医生曾为师父治病的消息，很自然地想到，这些心怀叵测的日本人就是谋害师父的罪魁祸首。

3、

陈真将师父的死因与日本人联系到了一起，在经历了短暂的焦躁之后，他忽然变得沉默。几天后，他独自一人跑到了师父的墓前，开始了静静地思考。

开始，陈真只是想如何去证实自己的猜测，采取哪些办法去找寻真像。他实在想得脑仁儿疼，索性求告起师父的亡灵来。冥冥之中的师徒对话，使他想到了更多，想自己如何成为师父的弟子，如何感受师父父亲般的关怀，想当初教学相长其乐融融的好日子，想师父传授的神功绝技------越想越觉得师父了不起，师父不容易------师父走得太早了！

陈真冥思苦想了一整天，想得自己都有点迷糊了，可头脑中师父的形象却愈发伟岸清晰。

按陈公哲所著《精武会50年》一书里的说法，霍元甲是河北虎头庄人。陈先生说这是“座中有宋某（已忘其名）言”，看来是人云亦云。其实，霍元甲的籍贯是河北省东光县安乐屯，隶属于武术之乡沧州，他本人生长于天津静海县小南河村，该地现已成为天津市的近郊，也就是说他本人应该算是个地道的天津人。在他活着的时候有个绰号叫“黄面虎”，死后多年，尤其是在香港的那部以他为主人公的电视剧《霍元甲》热播之后，人们称他为“津门大侠”。

电视剧里的霍元甲一开始并不是个英雄，而是一个品格方正，勤奋上进，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他自幼身体孱弱，镖师出身的父亲当他不是练武的材料，要他去攻读圣贤之书，而他偏偏嗜武如命，暗地里偷学父兄的功夫，并在一次至关重要的比武中一显身手。真实的情况与此相近似，颇具戏剧性，很有些传统武侠小说中常见的英雄人物出人意料横空出世的味道。

霍元甲的父亲名叫霍恩第，武艺超群，常出入关东为客商保镖，在武林中颇有名望，晚年回乡务农，督教子侄辈习文练武，沿袭家传。

霍恩第弟兄三人，共生十子，称为霍家十兄弟，按年龄排行，元甲居第四。

象影视中描写的那样，霍元甲幼年体质瘦弱，其父霍恩第因此禁止他练武，只让他在家读书务农。霍元甲生性刚毅，不愿服从父亲的安排，暗下决心勤学苦练。他暗中观察父兄练武情形，反复揣摩，并瞒着家人到村西一片枣树林中偷偷练习。如是数载，渐有所成。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长成昂昂八尺的彪形大汉。

光绪十六年(一八九O年)十月某日，小南河村来了一个人，自称久仰霍家“迷踪艺”绝技之名，远道前来请教。霍恩第久历江湖，当然明白来人的意思，婉拒未果，只好派其武功较好的三子霍元卿迎战，不料元卿与对手稍一较量，便败下阵来。

霍恩第知道来者不善，正要亲自上阵，谁知在一旁观看的霍元甲已如猛虎般地一跃而出。老人家有心制止，可二儿子已经与那人交上了手，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他一个俯身扫腿，将对手踢到。众人拥上看时，见那人小腿竟然骨折。

电视剧里把这一情节的背景复杂化了，人为杜撰出霍家的对头赵家。霍赵两家每年都要比武，但不分高低，这年双方再战，正斗得紧，不料半路上突然杀出个须发皆白的独臂老人，将两家老老少少一一击败。原来这人正是霍老先生过去的仇家，忍辱负重苦练数载后前来报复。这时，一副文弱形象的霍元甲出场了，在人们惊愕目光的注视之下，连出妙手，将那个古怪老头打得口吐鲜血。老头最后负气身亡，从而引出了霍师父与老头的徒弟陈真之间的一段恩怨情仇。

在年袁和平执导梁家仁主演的电影《霍元甲》中，也有类似的情节，其演绎更接近于真实情况，几乎是再现了前述的情形。

饰演过霍元甲的演员：袁日初、梁家仁、高雄、赵文卓、郑伊健

无论真实的故事，还是过去的影视，其中霍元甲年轻时的形象，无不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凛凛一躯的大丈夫，可到了李连杰于年推出的电影《霍元甲》中，情况起了很大的变化。片中霍元甲虽也经历了少年时被父亲拒之门外的挫折，也是偷偷苦练自学成才，但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侠”的气质，而更多地象一个好勇斗狠的清末“古惑仔”，一心想做的只是成为笑傲擂台全无敌手的“津门第一”。

李连杰的“古惑仔”霍元甲只讲和人比胳膊根粗，不服就上擂台比划比划，打赢了就到沽月楼喝酒，这个时候谁上去说两句好话，磕几个响头，就可以成为他的徒弟或云“小弟”，与他坐在一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所有的帐都记在他身上。这伙徒弟良莠不齐，吃他喝他不算，还惹是生非，作奸犯科，四处败坏他的名声，但只要恭维他是“津门第一”，就能得到他的庇护。当然，后来他吃了大亏，因此而潦倒不堪，也因此而痛定思痛，最终大彻大悟，成为一代民族英雄。

4、

李连杰如此刻画霍元甲的形象，意在揭示一个英雄的成长历程，而在创作中更多地参照了自己的个人经历，融入了自己的人生感悟，反倒使得原型人物成为了一个躯壳。如果不是影片后半部分突出了自强不息的精神亮点，很多人都会感到难以接受。霍家的后人对此极为反感，认为是丑化了他们的先祖，一纸诉状将李连杰告上了法庭。

那么，真实的霍元甲在天津那一段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除了在小南河村里初露锋芒的一段以外，他还有过什么事迹呢？与那个古惑仔似的艺术形象真的没有一点相联系的地方吗？

真实的霍元甲并非象电影电视剧中表现得那样，出身于富贵人家。

如今，霍元甲在家乡的故居还在，就是一幢北方农村中常见的土屋。曾在香港电视剧中出演陈真的武打影星梁小龙，在八十年代初造访过小南河村，见“师父”的老宅竟是如此简陋，不由大感意外，称与自己心目中的霍家相距甚远。

“霍元甲其实只是个农民，家里并不是很有钱。农忙时他在家种地，农闲时就做点小买卖。”这话是霍元甲的曾孙亲口对媒体记者说的。

所谓的“做小买卖”，就是将自家产的农副产品挑到集市里去换些零用钱花。霍元甲曾经卖过柴禾，据说他能挑起四百来斤的担子，一口气走二十多里路到天津卫，每次都引得路人侧目、啧啧称奇。

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年）腊月，年关将近，霍元甲再去天津卫卖柴，打算换几个钱置办年货，不料此去竟遭遇了麻烦，也因此改变了他日后的生活状况。在天津卫西门外的西头弯子，他因抗拒当地一伙地痞流氓敲诈勒索，与这些“混混儿”冲突起来，从口角发展到拳脚相向。这是霍元甲第一次在家乡以外的地方展示武功，一出手就惊天动地，用挑柴的大扁担将十几个“混混儿”打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当地脚行的冯掌柜，是地面上的罩得住的头面人物，看中霍元甲武艺高超，诚邀他加入脚行。霍元甲为了谋生，同时也想到外面闯出名堂，便答应下来。

既然冯掌柜是个“混混儿头”，霍元甲投奔了他，也就成了黑恶势力的一分子。这一点与李连杰扮演的“古惑仔”便多少有了些联系。不过，真实的霍元甲并没有被染黑，他接手脚行以后，坚决取缔向农民和商贩们勒索的“地皮钱”、“过肩钱”、“磨牙钱”、“孝敬钱”等，并想对脚行进行改造。这招致了“混混儿”们的强烈不满，暗中设置陷阱，使其含冤入狱。出狱后，霍元甲决定再不干脚行这种营生。

在此期间，霍元甲结识了影响他后半生的重要人物——农劲荪。

左下为董勇饰演的农劲荪

农劲荪在李连杰的那部电影里也曾出现，与霍元甲是一起长大的莫逆至交。其实，农劲荪自幼生长在湖北，曾追随太平天国志士习文练武，素怀救国之志，后留学日本，并加入了孙中山组织的同盟会。结识霍元甲的时候，他正在天津开设怀庆药栈，以经商为名秘密从事革命活动。

农劲荪佩服霍元甲为人正派，武艺出众，有意结交，二人一见如故。霍元甲离开脚行之后，便转投到他的药栈做基层管理工作。

香港电视剧中的霍元甲在到达天津后，便陷入了爱情纠葛和与日本人及汉奸的争斗之中；李连杰电影里的霍元甲从小就生活在天津，成年后的主要经历就是与人打擂台、争高低，美其名曰：重振霍家拳的声威。其实，霍元甲在天津呆了十年之久，生活得没有那么花哨，但也绝不简单，其间所发生的故事颇具传奇性。

其一，他以神力降伏了怀庆药栈里因妒成仇的同事。

其二，他痛打皇差，教训了狂妄的京城保镖李刚。此事发生在光绪二十六年（一九零零年）初春。

《神州第一刀》中的大刀王五（杨凡饰）

其三，义葬因抗击八国联军而英勇牺牲的大刀王五。于此与之合作的《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鄂。

其四，与著名武术家“鼻子李”双雄对撼。此事因李后人质疑，这里恕不多说。

比上述几桩传奇事迹更具影响力和正面意义的是，他威服了前来中国挑衅的俄国大力士，此事发生在“庚子之变”后的第一年，也就是光绪二十七年（一九零一年）。

俄国马戏艺人斯捷潘诺夫颇有神力，举哑铃，托重物，生卷铁板，挣断铁链一类是他最拿手的表演。来到天津后，他宣称自己是“世界第一大力士”，愿与中国人比武较量，言语轻狂、气焰嚣张。

霍元甲听说此事后十分气愤，直接找到斯捷潘诺夫表示，愿意接受他的挑战。

霍元甲的魁梧形象与赫赫神威，令头脑发热的斯捷潘诺夫感到畏惧。他是艺人不是斗士，缺乏真正的英雄气概，知道对手来者不善，当场就认了怂，狼狈不堪地溜下台去，并在之后按照霍元甲的要求，公开登报认错。

霍元甲这次碰到的是个十足的软蛋，但在未曾交手的情况下，他并不能预测对手的真正实力，在那种特殊的时代氛围中敢于挺身应战，充分显示了他不惧外侮的大无畏气概与为国争光的民族自尊心，令饱受洋人欺凌的中国民众大长志气。

5、

霍元甲在天津卫威服俄国大力士后，威名不胫而走，为人津津乐道，广泛传诵。正因为此，在九年之后，当一位英国的大力士来到上海耀武扬威时，当地士绅力邀已经四十二岁的他南下迎战，从而将他推向了自己人生最光辉的顶点。

英国的这位大力士名叫奥比音，也是为卖“块儿”赚钱的艺人，来到中国后却不安分手己，和那位斯捷潘诺夫一样，在公开表演时扬言与华人角力。陈公哲等一干爱国分子，“咸以奥比音之言，有轻蔑国人之意”，“咸欲聘请技击名家，登台与赛，以显黄魂”。

在李连杰电影《霍元甲》的后半部分，已经完成了由“古惑仔”向武术大师艰难蜕变的霍元甲，从报纸上得知洋人在上海叫板中国武术的消息后，决定前往应战。由于囊中羞涩，他想到了自己的阔朋友农劲荪。

电影里的农劲荪不是开药栈的，而是一位从事餐饮业的老板。当年霍师父热衷于打擂台争第一时，在他的酒楼连吃带喝，随便赊欠，险些让他破了产，二人也一度翻脸。如今他了解到老朋友的转变及其远大志向，不计前嫌，慷慨解囊。

霍元甲筹到钱后，很快就率领徒弟及家仆数人乘坐火车抵达上海。

不久，农劲荪得知霍元甲在上海办精武学校，又毅然变卖了家产，离津赴沪，将自己和自己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子一并交付给了老朋友的新事业。

真实的情况是，农劲荪早于霍元甲离津前就迁居上海，与当地革命人士陈其美等联络，继续为同盟会开展秘密工作。

陈公哲所说“咸欲聘请技击名家，登台与赛”的人们中间，就有农劲荪和陈其美，此外还有陈铁笙和他本人以及宋某等。宋某提到河北霍元甲的名字，立即得到了响应，然后众人“快函河北，聘霍先生”，霍元甲“仍偕其徒刘振声，于一九零九年三月来沪，寓沪北租界火车站界路之竹深居”。

刚一落脚，霍元甲即在宋某和陈公哲的陪同下，找到了奥比音的住所，洽谈具体比武事宜。

奥比音想不到真的会有人应战，一时有些慌乱，但他不象俄国佬那样好对付，而是提了一大堆的问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按什么规则比？

“在我们那里，都是戴着手套打，而且只许打腰部以上，不许用脚踢、头撞、肘膝攻击，不许打咽喉和后脑。”

“那就没法打了。”霍元甲坚持按中国擂台的打斗方法，无所限制，死伤各安天命。

奥比音一连说了几个“NO”。双方没有达成协议，不欢而散。

霍元甲不愿白跑一趟，继续与奥比音交涉。消息传出，舆论大哗，皆称西洋力士示弱，畏惧我中华武士。霍元甲因此声威大震。这期间，陈公哲一直作为霍元甲的翻译，参与双方的谈判。据他介绍，双方最后商定，“改以摔跤方式，以身跌于地分胜负。”可奥比音仍推三阻四。他的经纪人在此时更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要霍元甲以一万两银子做质押，显然是欺对手贫穷而找借口推搪。不料霍元甲竟一口答应下来。

霍元甲是穷人不假，不然也不会下榻于上海简陋的旅社里。那间叫“竹深居”的旅社下层是卖大饼油条的早点铺，二层是客房，据陈公哲说是“北方人多趋之”。但霍元甲此次是应邀而来，邀请并赞助他的多是有钱的士绅，正因为有他们做后盾，霍元甲才没有被对方的条件吓退。

奥比音只好勉强答应。但他又提出，因为事前有演出协约，自己要离开上海几个月，比武只能等他回来后再进行。

奥比音不久后果然出国了，霍元甲无奈只好返回家乡等待。几个月以后，他听说英国佬又回到了上海，便再次带领徒弟刘振声和张文达起程赴约。

比武的地方定在上海静安寺路之张氏味莼园，当地人简称张园。霍元甲在朋友的帮助下，于园中搭起了高四尺宽二十尺的擂台，他站在台上对世人宣布：“世讥我国为病夫国，我即病夫国一病夫，愿与天下健者一试！”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蛮横的列强：“专收外国大力士，虽铜筋铁骨，无所惴焉！”气魄之大，令人振奋。

电影《霍元甲》中也有奥比音这个人物，与原型相比，确是个厉害的家伙。他的扮演者内森·琼斯来自澳大利亚，身高接近厘米、体重达到多公斤，浑身的肌肉如同铁铸铜醮，满脸的凶像就似地狱煞神。想来真正的霍元甲与他摔跤也会凶多吉少，而只有一米六几的李连杰能在银幕上战胜他，完全归功于编剧和武打设计的功劳。

好在奥比音不是内森，他比电影中的自己差得很远，竟然在比武的前夕逃之夭夭了。霍元甲再一次不战而胜，他的声誉因此而自当时最为开化进步的上海向更加广阔的区域传播开去，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

6、

上海人在为霍元甲的英雄壮举拍手称快的同时，也多少感到些遗憾。

事先，报纸上宣称霍元甲为“中国大力士”，是“北省拳术之冠”。人们本以为能亲眼目睹他的高强本领，却不料对手外强中干，使得一场期盼已久的比赛化为泡影。但他们不甘就此罢休，虽知华洋比武不再，仍涌入张园，拥挤在空空的擂台下流连不去。举办者也有些失望，为了满足观众要求，他们向台下自己的同胞征集对手，并声明：“以不伤对手为原则，以身体倒地分胜负”。霍元甲本人则提出，观众可以上台打自己三掌，权当游戏。但当时全无反应。

随霍元甲在沪期间的刘振声

第二天，看上去已了无兴致的霍元甲迎来了一个对手，自称东海赵某，身材非常魁梧。霍派自己的徒弟刘振声出场，结果交手未几，刘便用一个“得合”将对手掼倒。紧接着，又有一人登台，称海门张某，与刘振声动起手来。这个张某显然有些本事，与刘往来几个回合，未落下风。

看过徐小明的那部电视剧的人或许会记得刘振声，他在霍师父的三个弟子中属于资质平平的一个，功夫比陈真差得远。其实，真实的刘振声可不是这个样子，他是河北景县人，为了不受人欺，投到了霍元甲门下习武。由于刻苦努力，他很受师父赏识，学得绝技真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被人称做“铁胳膊刘”。霍元甲在上海期间，与人比武时多遣他先出手。当地人中甚至盛传他的功夫高过乃师。

擂台上，刘振声与海门张打成平手。据当时在场的陈公哲说，“（二人）环行台上，彼此不能入围，偶有接触，即行解脱，斗十五分钟，不分胜败”，因“其斗法纯为武家表演技击艺术，而无敌忾之意”。事实上，这场比武是霍元甲等为满足观众愿望，而特意安排的一场“表演赛”，所谓“东海赵”与“海门张”都是他的徒弟，前者叫赵汉杰，后者叫张文达。

第三天，霍元甲登台“击败”张文达，“台下彩声雷动，张乃起身下台，霍再问观众有无愿意上台比赛者，久久无之，擂台就此结束。”真实的情况虽然远不及艺术创作与民间传说中的精彩，但于振奋民气，重建民族信心与自尊，还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郑伊健饰演的霍元甲

李连杰电影中的霍师父在到上海之初便抱定了一个伟大的志向——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在本着“以武会友、以德服人”的宗旨，战胜了两米多高的奥比音后，他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建立了“精武体操会”，更与好友农劲荪精诚合作，制定了明确的精武宗旨、目标与章程，俨然已经构架起了现实中“精武体育会”的雏形。

真实的情况不然，霍元甲到上海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应邀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洋鬼子。目标实现后，按照陈公哲的话说，“沪人多知元甲之武功技能，若不为之流传，殊为可惜”，有人便提议将他挽留下。建立“精武体操学校”，纯粹是“用以安顿元甲师徒，目的不过如此”。

陈其美

也有资料介绍说，这一切都出自陈其美的策划。作为同盟会骨干的他考虑到武装起义、推翻帝制、建立共和，需要大批军事人才，顺势提出：“希望十年内训练出千万名既有强健体魄，又有军事技能的青年以适应大规模革命运动和改良军事的需要”，从而决定创办精武体操会，由农劲荪任会长，霍元甲主持精武技击并习军事。笔者以为此说未必准确，恐有后人牵强拔高之意。就象有人拍摄的小成本电影《少年霍元甲》那样，生生将霍元甲与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联系起来，赋予一个乡村少年浓浓的革命性，用意虽好，却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农劲荪晚年照

陈公哲在《精武会50年》一书的楔言中提到：“学校既开，发起人亦即星散。陈其美、农竹（劲荪）等，偶一来临，安顿霍刘师徒二人之议，告一段落”。学校最初虽有73名学员，但教学活动开展得松松垮垮，与北方农村里的武馆无异。如果陈、农二人真的有意将“精武”办成培养“军事人”的基地，会采取这样一种态度吗？

是年6月，精武体操学校以霍元甲的名义，在上海《时报》上刊登广告，招收年龄十二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壮年，学费为鹰洋二元。学校的第一批学员有陈公哲、丘亮、李迪初、姚蟾伯、王维藩、卢炜昌等。由霍元甲亲自授拳，其徒刘振声、赵汉杰作为教员协助。

学校的校址设在闸北的王家宅，孤立于田圃中，是座两厢一厅的旧式平房，外面有一个大院落，可以作为操练的场地。房子是陈公哲等以月银十四元的价格租下来的。他们还集资百余元，购置刀枪剑棍，并向房东借得桌椅板凳，将原本暗淡的土堂瓦屋收拾一新。霍元甲与徒弟离开竹深居，迁入学校，开始了在上海授武传艺的生活。

之后的情形并非像李连杰电影中那样，霍元甲得到农劲荪大力资助，精武体操会设在一座西式洋楼里，一派朝气蓬勃、蒸蒸日上的景象。

前文中大师兄对陈真诉说的那些才是真实情况。

7、

陈真到日本人那儿去了。

陈真是有关“精武”题材的影视剧中与日本人纠葛最深的人物。李小龙版陈真是日本人的死敌；梁小龙、李连杰、甄子丹扮演的陈真与日本的男人是对头，同时又都有个日本的女朋友。除了李小龙以外（他亮相时一身日式制服打扮让人起疑），其他几个或被日本人陷害而藏匿，或正在日本留学，但都陷入了与日本女友的苦恋之中难以自拔。这样的创作表现了中国人在对待自己的东邻时所持有的复杂心态。

当李连杰主演的《精武英雄》公映后，有人戏说它是“学日本文化，打日本男人，玩日本女人”。这话虽糙，却较为准确地表达了我们内心的情感——羡慕日本文化中的精致与认真，仇恨其侵略行径，欣赏其品格中的忠贞。

在李连杰的电影《霍元甲》中，霍元甲曾与日本武士田中安野之间完全是惺惺相惜的感情。而在袁和平的同名作品中，霍元甲与他正直的日本师父之间则更多了一种普通人的亲近。这部影片拍摄于一九八二年，比在内地轰动一时的同名电视剧还晚几年，如今已少有人提起。其中霍元甲的授业恩师——一位来自日本的品格端正，文武双全的武道高手，是由日本空手道冠军仓田保昭先生扮演的。

影片一开始，仓田保昭首先出场，他戴着眼镜，身穿一袭中式长衫，气度从容，文质彬彬，手撑一把油布雨伞，走在纷纷的细雨中。他此去的目的地是因祖传迷踪拳而威震武林的霍家。

在霍家所在的村庄外，仓田见到一伙流氓在殴打一个少年。那少年不屈不挠，却无防身之术，被打得血流满面，惨不忍睹。仓田出手救下了少年，在与他的交谈中得知，他就是霍家的四少爷元甲。元甲因自幼体弱，父亲要他弃武习文。仓田就是经人推荐去担任他的家庭教师的。

元甲的父亲为传袭家传的绝学，对外人防范甚紧。仓田示以文弱，取得霍父了信任，得以进入霍家，与元甲朝夕相处。二人在交往中交情日深，竟一道偷窥霍父与兄长们练武，尽得其妙。一日，仓田辞职告别，临行时对学生说明了身份。原来他是日本的武术高手，隐姓埋名乔装改扮混入霍家，只为了解迷踪拳，丰富自己的武功，如今目的达到，便返程回国。元甲不但不怪仓田，反而充满感激，恋恋不舍。

多年后，已经成为日本大师级人物的仓田返回中国，参加一次重要的比武，对手正是他曾经的学生霍元甲。这时的霍元甲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英雄，用他犀利威猛的拳脚令狂妄愚蠢的日本浪人屁滚尿流威风扫地。仓田在国内受到了同胞的压力，要求他为自己的武士们争脸出气，他不得已才又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比武的场地设在天津，是一次公开的较量，却要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进行，没有裁判没有观众，以最后能活着走出房门为胜。元甲对对手是谁一无所知，也不了解对方如此安排的用意，怀着为国争光的强烈愿望，他同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挑战。

一对感情笃深的异国师徒在离别多年后又见面了。仓田早有准备，元甲却大为意外。形势不允许二人多叙旧情，两个民族之间关乎荣誉的较量令他们不得不针锋相对。元甲最初无法全力以赴，仓田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而当场粉碎了代表二人之间友情的信物，并在对打中不遗余力。元甲被激怒了，他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己的武功，将师父打得奄奄一息。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仓田怀里竟然揣着那块真正的信物，才明白了师父的真实用意——他自知无法回避外界强加给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却又不愿破坏他所珍惜的纯洁友谊，只好选择用生命的代价去维护。

元甲最终获得了胜利，在走出生死之门尽情承受同胞的欢呼时，心中不免为失去了心灵上的师友扼腕叹息。

在来香港发展的日籍演员中，仓田保昭发展最好。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他虽然年轻英俊，却是银幕上最著名的“东洋恶棍”，直到参演了袁和平导演的这部《霍元甲》，才开始“改邪归正”。那以后，他和霍元甲、陈真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电影《精武英雄》中，仓田保昭饰演了一位黑龙会的武术总教头，名叫船越文夫，曾与霍元甲是老朋友。这个人物完全可以看做是上述那位日本师父的老年版，正派、率真、武艺臻于化境，虽然受到所属黑龙会的挟制，却依然坚守自己的做人原则。陈真通过与他比武，对他的品格修为由衷地钦佩。

十多年后，仓田保昭又出现在了甄子丹主演的《精武风云》中，饰演被陈真打败后羞愤自杀的日本武士，出场不多，却显然有别于他那些穷凶极恶的同胞。陈真对他虽谈不上敬重，但也没有太多厌恶、仇恨和轻蔑。

但对于仓田保昭以外的日本浪人，特别是那些间谍、军人，陈真的态度就大大不同了。

8、

陈真恨那些日本坏蛋，首先是因为：他认为师父是他们害死的。

前些年，天津有关方面在为霍元甲修缮坟墓时，发现其遗骨泛着可疑的黑色，从中认为他确系中毒身故，这使得由来已久的“日人谋害说”更加甚嚣尘上，但至今仍未见确凿的定论。

李连杰的电影《霍元甲》里，是认定了日本人是凶手的。这日本人是个赌徒，为了赢大钱而采取此卑劣手段，因此还遭到正直的日本武士一顿斥责。霍元甲中毒吐血，倒在农劲荪怀里奄奄一息，他的徒弟刘振声愤怒地表示：“我去找他们报仇！”

霍元甲挣扎着制止他：“不要去报仇。我不喜欢报仇。记住，报仇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

这是已经成为佛教徒的李连杰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霍元甲身上的，如果真实的霍元甲临终前确认是日本人害了自己，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后来笃信“日人谋害说”或看过平江不笑生小说《江湖奇侠传》的人们，也一定希望霍元甲的后人或徒弟去为他报仇。现实生活里的刘振声虽然武艺超群，却没有任何报仇的举动——或许因为他找不到仇人，所以在日后众多的影视片中，总被塑造成一个窝囊平庸的角色。人们虚构了一个人物替代他满足自己的愿望，这个人就是陈真。

陈真敏锐地察觉到师父的死因中蕴涵着一个惊天大阴谋，便不顾他人的质疑和阻拦，独自展开了调查行动。

中国最著名的功夫影星李小龙、梁小龙、李连杰、甄子丹都在电影或电视剧中饰演过陈真。这几个版本的陈真，在经过调查后，都发现谋害了师父的直接凶手是精武门里的厨子——只有厨子才方便暗中下毒，在他们的背后都是盘踞在虹口道场的日本浪人，而这些浪人们的后台都是日本军队或间谍组织。

陈真怒不可遏，针对凶手及其背后的日本浪人、间谍、军人，展开了疯狂的复仇行动。

他先是怒砸虹口道场，大显中华武功神威，当精武门遭遇对方报复后，又孤身闯入罪魁祸首的老巢，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最终荡平敌巢，诛杀首恶。

早已深入中国的日本侵略势力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采取卑劣手段，欲置陈真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李小龙、梁小龙、甄子丹版的陈真都选择了舍身一击，迎着对方的罪恶枪弹腾身而起，勇敢地冲将上去。影片这时都采用了影像“定格”手法，将他们的矫健身影留在了银屏画面的最终和观众们的心里。同时也为故事的后续留下了延宕空间。只有李小龙的陈真真的牺牲了，成龙做了他的继承人，梁小龙和甄子丹版陈真都续有下文。

成龙是在被日本作为殖民地的台湾岛上与陈真的女友和师弟接上了头，在他们的感召之下，参加了对日本侵略者的反抗斗争，最终的结局和李小龙版陈真一模一样。

梁小龙版陈真逃脱了日本人的围堵，后来接受霍家委托，肩负起了教导霍元甲之子的重任。

甄子丹版陈真脱险后逃的很远，竟然跟随十万劳工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返回中国后，他化身蝙蝠侠和青蜂侠似的的神秘人物，出没于上海滩的上流社会，与日本间谍特务周旋，掩护过抗日军人和知识分子，干的都是些高端大事。当然，最后仍不免与日本武道高手展开生死对决。

李连杰版陈真另辟蹊径，他在有良知的日本领事帮助下，化险为夷，安然离去，转移到了日本人最多的东三省，继续开展斗争。

此外还有一些国内的武术高手演过陈真，如石天龙、陈天星、吴越等，他们所演绎的陈真后传可谓想象恣纵、五花八门，有去云南的，有去四川的，还有去黄飞鸿和叶问老家广东佛山的------反正去哪儿都会与日本人连场激斗、大杀大砍。

刘振声与赵汉杰

现实中的精武门人，包括曾追随霍元甲、就教于刘振声和赵汉杰的陈公哲在内，虽然也怀疑是日本人谋害了霍元甲，但并未像陈真那样鲁莽地采取报复行动。在当时外敌入侵民族危亡的大环境下，他们将抗争的对象锁定为包括日本在内的帝国主义列强。他们另建精武体育会，倡导以“三育”（体、智、德）为本，教育民众奋发自强，“期造成一最完善，最强固之民族”。相对于凭一己之力的报仇雪恨，唤醒民族意识，坚定民族自尊，强健民族精神与体魄，应该是令敌人更加胆寒的举措。

精武体育会后经数十年发展，成就斐然，分支与成员遍布神州，广及海外，使“爱国、修身、正义、助人”的精武精神得以真正发扬光大。

9、

霍元甲先生病逝后，以他为灵魂的精武体操学校陷于停顿，校园日渐衰败，满目荒凉，令人不忍卒睹。作为该校骨干学员的陈公哲见此情景，非常焦虑。他的家境丰裕，本人深受当时新思想的影响，在为师友谋求出路的过程中，突发奇想——可否另起炉灶，建立一个具有新宗旨新主张新教学方式的新型体育组织呢？

爱好传统武术与新式体育运动的陈先生很有些“体育救国”的思想，他认为人的体魄不健全，无以言智育；智育不健全，无以言德育，练好了身体可以收载智载德之效，还可以一雪“东亚病夫”之耻辱。而对于日益衰败的武术，如果能够纳入国民体育的内容，其前途方能远大。出于这样的观点，也由于回避官府对武术的忌讳，他在倡议建立新组织时，力主取名为“精武体育会”。

倡议一出，热血青年与开明绅士踊跃响应，在厘定精武会章程，确立宗旨的过程中，大家又对体育的作用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按陈先生话说：“体育发达，其用于善者为健身强民，其用于恶者为斗争伤人，必须有道德观念，与体育、智育同一重要，而殿二者之后”，于是，将“三育”作为精武宗旨的最重要内容之一，次序按照旧时军阵的排列确定为体育、智育、德育。

“三育”等提法在李连杰的电影《霍元甲》中有所提及。

宗旨、章程既定，重新设立、征集会员、搬迁新址等活动便随后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王家宅旧校址因台风破坏，已经不能再用。在陈公哲的主持下，大家选中上海万国商团义勇队曾经使用过房屋院落，由陈与同道挚友姚蟾伯负担一切费用，经过修葺整理，确立为新会的会址。一九一零年三月三日，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最有影响的民间体育组织“精武体育会”正式设立。

以上情况在香港徐小明导演的电视剧《霍东阁》中有所表现。

“精武体育会”虽然名字与霍元甲的“精武体操会”只有一字之差，却因为目的不同，宗旨创新，而更具有进步的意义。其强调以技击为根本，以武德为皈依，辅以有益之学科，以最科学之方法实施教育，旨在发扬“爱国、修身、正义、助人”之精武精神，目的在于强国、强民、强身，并提出“不准以我之拳头加予同胞身上”的口号，培养一代精武人的精神风貌，以带动民众整体素质的全面提高，为中华民族重震昔日雄威，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贡献力量。

为履行高尚宗旨，精武会在形式与行为上做了大胆的探索和尝试，譬如制作体现其精神内涵的旗帜、徽章，规定服饰制度和会员行为规范（行精武式），明确会训等等。这些在今天看来，都是非常先进而富于创意的，年轻人以为这是空手道、跆拳道的发明，殊不知我们的先辈早就这样做过了。

精武会的“行精武式”内容：

1、精武之人物：三育训练、获有全能；

2、精武之人格：公正廉明、尊人重己；

3、精武之风度：诚实坦白、博爱平等；

4、精武之言行：坐言起行、证以事实；

5、精武之信守：一言一诺、重于订约；

6、精武之守时：约会守时、不求原谅；

7、精武之正义：尊重正义、不讲私情；

8、精武之服务：非以役人、乃役予人；

9、精武之福利：乃予于人、非取诸人；

10、精武之友谊：爱己及人、视同兄弟。

精武会上海旧址

以上这些都是在精武会创立、建设与壮大的过程中逐步完成，并非一蹴而就。在初期，最为重要的是吸纳会员与扩大宣传，而作为一个以传播武术技击技术为特点的体育组织，过硬的师资力量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资本。

精武会刚一成立，即以弘扬中华武术为出发点，对传统的门户观念进行变革，破除“因袭宗法，师徒秘传”的陋习，提出“各派同源的观点，不争门户短长，熔各派武术于一炉”的口号。日后曾聘请黄河、长江、珠江流域各派武术名家到会公开传授武艺，在近代武术史上赫赫有名的赵连和、张富猷、陈维贤、孙赞轩、孙玉峰、罗光玉、陈子正、吴鉴泉等，霍元甲的亲弟弟霍元卿、儿子霍东阁都在其列，形成了从未有过的武林新风尚。因此，一时间“民众来归，会员激增，会务渐行发达”。

精武会针对这种情况，在改善教学与交流方式的同时，大力加强对会员的管理，强调纪律性。据《精武本纪》记载：“本会对于会员蹈履上之约束最严，凡入会者必有介绍，介绍者有负责成，工农学商，皆可入会，无阶级，无贫富，惟入会之先，必须审查，入会之后，尤多纠察，苟有不规则行为之见端者，立予除名。”“故会员初则兢兢自守，恐侵神圣之约束，久而久之，躬行实践，则亦入而俱化，行所无事矣。”

由于基础牢固，加之主持会务者热心敬业，勤勉无私，努力推广，会员们积极参与，成绩斐然，精武会的影响日深，波及海外，发展得非常迅猛，与最初确立的建会目标渐行渐近。

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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