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武术传人上世纪60年代的三次抗争

发布时间:2017-4-9 18:23:37   点击数:

[作者:路迪民本文摘自《武当》年1期]

太极拳作为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瑰宝,自清朝中叶面向社会以来,一直相传由武当张三丰所创。上世纪30年代之后,伴随着新文化运动中出现的疑古思潮,唐豪首先否定张三丰创拳,代之以河南温县陈家沟陈王廷创拳说,并给杨式、吴式、武式、孙式太极拳强加了陈王廷这个祖先①。新中国成立之后,顾留馨继承唐豪的衣钵,在极左思潮盛行的时代,进一步使张三丰创拳说成为禁区②。然而,武当武术传人并未屈服极左思潮的压力,曾在上世纪60年代进行过三次抗争。笔者综合有关资料,对这三次抗争大致有了一个系统的梳理。现作如下介绍,以供太极拳史的研究。两起事件,一个症结三次抗争,是围绕着两起事件发生的。其一是对《五式太极拳》的编写,其二是关于“简化太极拳”的推广。争论的主要焦点或症结相同,就是太极拳是否由陈家沟陈王廷所创?“缠丝劲”是否为各派太极拳的共同理论?由此又引起了第三次抗争,就是被有人称为“空前绝后”的关于“缠丝劲”的大讨论。《五式太极拳》的编写,是国家体委为了适应出国需要,打算把杨式、陈式、吴式、孙式太极拳合编为一本书。因为顾留馨“武术家”兼“革命家”的身份,曾为越南胡志明以及江青、宋庆龄、叶剑英等我国党政领导人教过拳。国家体委就决定顾留馨作为这本书的总编。顾留馨还建议把武式太极拳也编入,故而由原计划的四式变为《五式太极拳》。年3月,人民体育出版社编辑闫海找到顾留馨,把原始稿件和照片全部交给他。其中,孙式用孙剑云的原书(年出版),吴式用徐致一的原书(出版)。杨式原计划用牛春明已经交给出版社的初稿,后因牛春明去世等缘故,改由傅钟文和周元龙编写。武式则由郝少如编写。陈式已有李剑华、李经梧此前写的第一路书稿,因李剑华老病,由沈家桢在此基础上编写动作说明。为避免重复,太极拳源流和共同理论专设一章,由顾留馨执笔。可是,顾留馨很快发现,要对五派太极拳“统一整理”,并非那么简单,首先在太极拳源流和原理上的看法就不一致。杨式、吴式、孙式,都以张三丰为太极拳创始人,都引用了张三丰的太极拳论,在原理上不承认陈式太极拳的“缠丝劲”。徐致一竟然认为“陈式为少林拳”。就连编写陈式太极拳的沈家桢(兼学陈杨两式),也以张三丰为太极拳创始人,并引用了张三丰太极拳论。这跟顾留馨所坚持的陈王廷创拳说大相径庭。顾留馨犯难了,觉得“势难融合”。于是在4月初写信给出版社,说他的能力和时间都不够,提请另行物色总编。但出版社复信说,只能克服困难,完成任务云云。顾留馨只得继续干下去③。顾留馨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首先要说服沈家桢,“我一再和沈老函商陈式写法,并说服放弃张三丰传拳和伪托拳论的引证。”年9月,顾留馨到北京在出版社住了一个月,写成“五式”的共同理论。期间三次访问徐致一。徐致一明确表示,“缠丝劲”为陈式独有,不应列入共同理论。顾留馨遂将源流和共同理论带回上海改写,但仍以“缠丝劲”为共同理论,后寄北京请徐致一、孙剑云等审阅。徐、孙签署意见,均坚持“缠丝劲”为陈式独有。顾留馨还认为,孙剑云原书中的“许多姿势不好”,建议用孙禄堂拳姿,未得到孙剑云回音。年,孙剑云干脆向出版社坚决要回书稿,表示不参加“五式”。于是,出版社于年6月30日函告顾留馨,改变出版计划,以“丛书”形式分册出版。年,杨式、武式、陈式太极拳的书相继出版,加上年和年已经出版的孙式、吴式两书,五式总算出齐了。其中,杨式与武式均在封面注名“顾留馨审”。顾留馨借审阅之机,把原来流传的张三丰太极拳论一律改为“武禹襄著”。只有徐致一、孙剑云的书,在附录的拳论中仍然保留了“此系武当山张三丰老师遗论,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技艺之末也”的原文。年,顾留馨将其原来整理的源流和“共同理论”部分,重新整理出版了《太极拳研究》一书,为太极拳的源流及历史定了调。《五式太极拳》的流产,使顾留馨用“缠丝劲”改造其他流派太极拳的企图未能实现,但顾留馨在另一方面却成功了,其《太极拳研究》一书,不仅使张三丰成为封建迷信和伪托附会的反面人物,关于张三丰创拳的研究也成为禁区。时至今日,官方及院校的太极拳史论著,仍然以唐豪、顾留馨的考证为准。第二件事,关于“简化太极拳”的推广。年,国家体委运动司武术科组织太极拳专家,在杨式太极拳中摘取20个动作,编串成24式简化套路,易学、易练、易记,很快就普及到全国各地以至海外。该套路先以挂图形式,由执笔人李天骥的拳姿出版,年又由李经梧先生演示,拍成电影科教片推广,顾留馨在上海推广简化太极拳是积极的,但他在年11月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了《简化太极拳》一书,不但坚持陈王廷创拳说,还把陈式的“缠丝劲”作为简化太极拳的要领列入书中。因为国家体委于年创编的简化太极拳,明确指出是由传统杨式太极拳简化而来的。传统杨式太极拳不讲缠丝劲,顾留馨用缠丝劲解释简化太极拳,就是坚持要用缠丝劲来改造杨式太极拳,这就引起了原编者传人的不满。出版社告诉顾留馨,国家体委武术科的李天骥对此书很有意见,认为未经武术科审核,其中的陈王廷创拳说不能同意,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武术科毛伯浩科长于年12月12日也给顾留馨写信,说顾的书“与原著势难融汇”。顾留馨不听,于年2月又出了第二版,进一步论证陈王廷造拳,并列出了“陈世拳家世系表”和“太极拳传递系统表”。年10月,顾留馨为了与原编有所区别,遂将书名改为《怎样练习简化太极拳》出了第三版。书名改了,内容没有变。国家体委仍接到不少人民来信,强烈反应在《简化太极拳》中讲陈氏创拳和缠丝劲不适当。于是毛伯浩对顾说:“以后是不是把简太停版算了”。体委武术处还给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局、上海市体委分别写信,令其停止出版《简化太极拳》一书。顾留馨迫不得已,于年12月给出版社去信,通知“停止再版此书”⑤。简化太极拳是以国家体委武术科的名义编写推广的,是官方行为,对于太极拳的普及起了巨大作用。顾留馨在未经武术科审批的情况下(只是在上海报批了),把自己的源流观和缠丝劲加入简化太极拳中,显然是另起炉灶,别有意图。其结果正如《五式太极拳》的流产一样,不能得到武术界的公认,当然也不能得到国家体委的支持。其实,这两件事是互相关联的。顾留馨在《回忆关于太极拳的争论》中说:“我也明白,自从年出版了我编著的《简化太极拳》以后,武术科对《五式太极拳》的编写就不很支持了。”伴随着顾留馨《简化太极拳》的多次出版,随之引起了武当武术传人的第三次抗争。即关于缠丝劲的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讨论。年6月1日,徐致一在《体育报》上发表了《略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一文。他首先认为,“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独特要求,与其他各式的“运劲如抽丝”之含义不同,不可混为一谈。在文章最后,他“借此机会”谈到,国家体委编写的简化太极拳说明书,没有缠丝劲的要求,而上海出版的《简化太极拳》里,却把缠丝劲列为要求之一”,希望“好好地明确一下,以免初学者无所适从,同时,也免得在广大练拳朋友中间引起无谓的迷惑”。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该文虽未点顾留馨之名,显然是针对顾留馨的著作而写的。接着,《体育报》围绕缠丝劲问题以及对顾留馨《简化太极拳》一书的看法,连续发表七篇文章进行争论。支持徐致一观点的文章,主要有赵任情的《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的异同》,李经梧的《对缠丝劲等问题的看法》。徐致一又发表一篇《再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答罗基宏先生》。反对徐致一观点的文章,主要有罗基宏的《/span略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读后》和《《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异同》之我见》,以及龙奉武的《也谈缠丝劲》,洪均生的《对缠丝劲实质的看法》、《就太极拳缠丝劲抽丝劲问题再作商讨》⑥。由于缠丝劲的讨论涉及许多学术问题,这里没有必要对双方的观点分歧作详细介绍。这个讨论也没有结论,突然停止了,夭折了(由此,香港《新武侠》刊登辩论文章的按语中称其为“绝后”)。为什么要停止?据笔者最近得到的资料分析,大概是因为双方的调子都越来越高。顾留馨说李经梧的文章“别有用心”,他还打算引出李天骥写文章对其批判,“擒贼必先擒王”⑦。甚至有人说徐致一的“一柔到底”是“反动阶级,也要在各个领域抓着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作救命符”。另一方,有人竟把顾留馨的书提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高度(这些文章均未发表)。荣高棠则批评,“把缠丝劲说的神乎其神,吓唬人,有什么意思”。贺龙指示说:“你们这样搞,是搞不出名堂来的!要另搞别的方面的!”于是停止争论。抗争的阵容及实质分析上述三次抗争,参与者都是武当武术的主要传人,由此也可看出这几场争论的实质。前文没有提到,然而是支持这场争论的一个统帅人物,他就是贺龙。众所周知,贺龙是共和国的元帅,曾长期担任国家体委主任。他也是武术世家,自己还在年到武当山驻军期间向徐本善道总学过武当拳,与武当山有深厚的感情,对武当拳也有相当的了解⑨。顾留馨对贺龙有如下一段回忆,他说:年9月22日到10月7日,我在贺龙家教拳(路注:为贺龙夫人薛明教拳)。我一共去贺龙家八次,有七次贺龙都在边上观看练拳……我当场练了半套陈式太极拳,贺龙看后很内行地说:‘这是一种能够打架的拳,是属于气功拳的一类。我家祖上几代人都会武术,练的是武当派拳术。武当派是张三丰创造的,一个人对付八九个人不成问题,连老太婆都欺负不得,可有真本事。’我根据自己的考据,说‘张三丰是道教领袖,《明史》上没有说他会拳术,到清初才有这么说法。’贺龙听完,朝我一望,换了话题。⑩”顾留馨在此称赞了贺龙的为人,也道出了贺龙的武当派观点。后来他在文革初期的一张大字报写道:“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市体委党委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颠倒黑白,转移目标,企图把我打成上海市体育界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头号人物……这不仅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流毒,而且幕后还有贺龙的黑手。⑾”不错,贺龙确实是批顾的“幕后”指挥。顾留馨也在大字报中说:“年6月1日,体育报开展了太极拳缠丝劲问题的讨论,矛头对准我的太极拳著作。武术处毛伯浩来信说:‘贺总支持这个讨论,将不吝篇幅。’又据《体育通讯》年第五期载称:‘9月4日,贺龙说,在体育路线上也有两种思想,两条路线的斗争,《体育报》要注意组织和刊登有关这方面的稿件。’”闫海在年4月的一份证明材料也说:“年6月,报上展开缠丝劲辨论之后,贺龙打电话指示体育报说,‘武术界有两条路线的斗争,缠丝劲文章发得好’。⑿”李天骥是著名武当派传人。年到国家体委武术处任职,年当选中国武术协会副秘书长。他先后组织创编了24式、48式、88式太极拳(以杨式为主,但不称杨式,学界称为“国家套路”⒀),对太极拳的推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国家体委授予“新中国体育开拓者”荣誉称号。简化太极拳是以国家武协武术处名义颁布的,在当时形势下,另起炉灶显然不合适。李天骥和很多推广者自然对此有意见。但顾留馨把很多人的看法都归罪于李天骥的挑拨,对李天骥恨之入骨。他曾于年6月12日和7月20日两次给国家体委党组书记荣高棠写信,状告李天骥。说李对他“心怀旧恨”、“两面三刀”、“一贯闹宗派”、“造谣挑拨”。把北京市武协年2月的一次委员会议(市武协主席李光主持,吴图南、李天骥、杨禹亭、孙剑云、崔毅士等人参加)对于缠丝劲的一些非议,说成李天骥“把武协作为他发泄私愤,闹宗派,植私党的场合。发动了亦官亦商的资产阶级分子,伪政权的小官僚,专爱吹牛的武术骗子,辞公职走单干道路的拳师,企图对我攻击。……暴露出一些人的阶级本质”。并且说“李天骥和父亲在抗战初期在东北流浪卖艺,后来在伪满机关穿老虎服,搞过肮脏事”。提请组织审察李天骥的历史问题。顾留馨还在年2月4日就北京市武协年12月的“缠丝劲讨论会”,向上海市体委党委告状,说“这个讨论会简直是审判会”,“武协是旧武师成堆的地方”⒁。这些告状信,恶意攻击我老武术家,把北京市武协说的一无是处,恐怕在领导眼中也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徐致一是吴式太极拳的重要传人,第一个就缠丝劲向顾留馨发起质疑。但他对顾留馨仍很尊重。顾留馨在《总编五式太极拳的经过》中说:“年9月中,我去北京住出版社内写稿,曾同闫海访问了徐致一先生三次……徐先生是我在三十多年前学吴式的启蒙老师,现虽见解不同,仍然是诚恳热情地商讨问题的。”他在《中南海教拳始末》中也提到,唐豪去世后,“几位老师都叹息地说,唐豪的死,是中国武术研究工作的一大损失。徐致一先生说:‘看来唐豪未完成的工作,今后只有徐震、顾留馨去完成了。’”显然,徐致一对缠丝劲的质疑,是从学术观点,从大局出发的。他在北京市武协会上的发言说:“陈氏拳讲缠丝劲,我不懂得”,“我只是说吴式没有缠丝劲,没有说好不好”。作为一个正宗的太极拳传人,人家不讲缠丝劲,你硬让他贯彻,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然而,顾留馨在给上海体委党委的告状信中说:“应该考虑讨论会(路注:指北京市武协的缠丝劲讨论会)的参加者是不是基本群众,特别是吴图南、徐致一,过去捧住褚民谊过日子的,今天,我们党员当权派应引为警惕的”⒂。顾留馨对于待他“诚恳热情”的启蒙恩师也如此“抓辫子”、“打棍子”,实在令人可怕!李经梧先生是陈式、吴式太极拳大家,也是众所公认的曾经名噪京津,功夫纯真,待人忠厚,把终生奉献给北戴河气功疗养院太极拳事业的武术功臣。是我国第一部电影教学纪录片《简化太极拳》的示范者。李经梧《对缠丝劲等问题的看法》一文,详细论述了“运劲如抽丝”与“缠丝劲”的区别,认为“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主要特色之一,只有陈式太极拳的套路才能表现这个特色”。看过顾留馨《简化太极拳》一书的学员问他为什么不教缠丝劲,他也“试图把缠丝劲加在简化的太极拳内,经过郑重的试验,结果失败了”。简化太极拳是为了普及和推广太极拳而编写的,“此拳一出,太极拳运动以从来未有的速度和规模,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如果把此拳繁化,加上运动量大的缠丝劲,年老体弱的人就不易学习”。这是多么实实在在的亲身体验和坦诚表述呀!而顾留馨竟然说,“李先生(按指李经梧)并进一步说成缠丝劲是难度大,动作繁复的,企图以此吓唬年老体弱者和神经衰弱者。这就不是对陈式拳无理解,就是别有用心了”,“李先生把编写‘简太’说成是‘果然,此拳一出……’渲染了编写者的个人作用,而把党和政府积极倡导体育运动的作用,忘得一干二净。⒃”这些无端的、可怕的政治帽子,就是当年自称“党员当权派”的“论证”法宝。如前所述,《陈式太极拳》一书,先有李剑华、李经梧编写的初稿,交沈家桢、顾留馨继续成书。李经梧《自述》称:“年,受国家体委委托,由余和李剑华、李天骥、唐豪、顾留馨、陈照奎等同志共同编写《陈式太极拳》一书。其中‘陈式太极拳’传统一路动作说明,由余和李剑华同志执笔,由陈照奎拍插图照。完稿后因某些原因未能及时出版,此稿由顾留馨同志带走,在后来出版的《陈式太极拳》一书中被采用”⒄。据说该书在年初版的“编写说明”中,还提到李剑华、李经梧的名字,但在年再版的“编写说明”中,却把二李的名字删掉了。顾留馨的心胸和气势,由此可见一斑。支持徐致一观点的还有一个北京晚报记者赵任情。他于年9月23日在体育报发表过一篇《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的异同》,认为“缠丝劲不应强加在各式太极拳上”。还在北京武协年12月的“缠丝劲讨论会”上,说顾留馨写陈王廷是“明文庠生,清武庠生”,他查了怀庆府志和河南通志都没有。“陈仲甡作过乡兵守备,镇压过大头王、捻军,这是反动的”。赵任情可能早年当过律师,顾留馨就在给上海体委的告状信中说:“赵任情是旧律师,所谓‘考据’,实际上是一窍不通,旧律师包揽讼词的一套,只能以罗织、歪曲、诬陷为能事”。然而,正是这个赵任情,耗费半年时间,搜集地方志,证明顾留馨把《明史》中的辽东巡按御史陈王庭与陈家沟陈王廷混为一谈,写入《陈式太极拳》和《太极拳研究》中。赵文在《新体育》上发表后,顾留馨自知有误,遂在年6月寄给人民体育出版社和江青的《太极拳史料处理上的检查和对神秘化观点的看法》中做了检讨。说“赵先生的这个发现很好,帮助我纠正了误引史料部分的错误,有利于将陈沟陈王廷的历史恢复其本来的面貌。⒅”有趣的是,体育报社当年负责《五式太极拳》出版工作的闫海在年4月30日所写的证明材料:《我所了解的关于批顾留馨同志著作的前前后后》一文,其第一段就是:“关于《体育报》和《新体育》,国家体委黄中、贺龙、李梦华、李凯亭等人,在发起批判顾留馨同志著作一事,同有关方面积极进行了串连,情况如下”⒆。原来,批判顾留馨就是这些人“发起”的。贺龙的情况已如前述。黄中和李梦华都是国家体委副主任,李凯亭是《体育报》总编兼国家体委宣传司副司长。批顾的内幕,由此真相大白。顾留馨当时恐怕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从这些抗争者的身份及其观点,就可以明显看出,三次抗争的实质,就是在极左思潮盛行的时代,武当武术传人对于武当派武术的悠久历史及其技艺的维护。在当时,张三丰创拳说已成禁区。正如顾留馨所说:“尽管宣传过张三丰仙传太极拳者如丧考妣地反对陈王廷造拳之说,但他们不再敢于正面提出张三丰仙传了。⒇”但是在缠丝劲问题上,这些传人决不向顾留馨让步,更不能让顾留馨将其强加于各个流派之中。缠丝劲是学术问题,技术问题,也是陈式太极拳与其他遵从武当的太极拳流派的核心区别,争论的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归根结底就是承认还是排斥武当武术之争。因为这个问题不涉及张三丰,武当传人在这个特殊时代,就特殊的问题,成功地捍卫了武当武术的尊严。顾留馨把武当传人对武当武术尊严的捍卫和对他的非议,一律归结为李天骥的挑拨,这才是真正的混淆是非。不仅是无中生有的捏造,也是对其他老武术家的人格侮辱。特别是作为共产党员,他不是团结老武术家,反而无原则地甚至歪曲地揪住一些老武术家的历史问题,企图把他们赶出历史舞台。这显然不符合党的统战政策,当然也不可能满足他的愿望。最后我想说,顾留馨是极左思潮的推行者,也是受害者。比如他查阅资料,整理陈氏家谱,本来是好事,但因家谱中有人镇压过农民起义,就被说成阶级观点模糊,为反动派树碑立传。顾留馨也为此做过多次检讨,文革初期还被打成“三反分子”。顾留馨在武术中的有关研究和武术书的编写上,也是有功劳,有苦劳的。正如他所说的“三更灯火五更鸡”。如果他认真贯彻双百方针,尊重老武术家,真正地求同存异,而不是强加于人,徐致一等人对他也寄予厚望,《五式太极拳》的编写也不可能有阻力。徐致一在其签署的意见中甚至说:“如果主编人认为陈式的理论和要求最为丰富,主张用陈式的一切做根据,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但在文前至少要说明其它各式的理论和要求与陈式并不完全一致。(21)”这个要求绝不算过分。然而顾留馨一意孤行,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用陈式理论改造其他各式太极拳,“自以为在武术界展开了两条道路的斗争,也有不怕得罪一大批遗老遗少的宗派门户之见的思想准备。(21)”说明在他的血液里,充满了唯我独尊的极左流毒而难以自拔。如果说顾留馨对杨式、吴式、孙式太极拳的技艺和原理,比那些终生研习的各派老武术家都高明,恐怕谁也不会承认的。太极拳作为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瑰宝,自清朝中叶面向社会以来,一直相传由武当张三丰所创。上世纪30年代之后,伴随着新文化运动中出现的疑古思潮,唐豪首先否定张三丰创拳,代之以河南温县陈家沟陈王廷创拳说,并给杨式、吴式、武式、孙式太极拳强加了陈王廷这个祖先①。新中国成立之后,顾留馨继承唐豪的衣钵,在极左思潮盛行的时代,进一步使张三丰创拳说成为禁区②。然而,武当武术传人并未屈服极左思潮的压力,曾在上世纪60年代进行过三次抗争。笔者综合有关资料,对这三次抗争大致有了一个系统的梳理。现作如下介绍,以供太极拳史的研究。两起事件,一个症结三次抗争,是围绕着两起事件发生的。其一是对《五式太极拳》的编写,其二是关于“简化太极拳”的推广。争论的主要焦点或症结相同,就是太极拳是否由陈家沟陈王廷所创?“缠丝劲”是否为各派太极拳的共同理论?由此又引起了第三次抗争,就是被有人称为“空前绝后”的关于“缠丝劲”的大讨论。《五式太极拳》的编写,是国家体委为了适应出国需要,打算把杨式、陈式、吴式、孙式太极拳合编为一本书。因为顾留馨“武术家”兼“革命家”的身份,曾为越南胡志明以及江青、宋庆龄、叶剑英等我国党政领导人教过拳。国家体委就决定顾留馨作为这本书的总编。顾留馨还建议把武式太极拳也编入,故而由原计划的四式变为《五式太极拳》。年3月,人民体育出版社编辑闫海找到顾留馨,把原始稿件和照片全部交给他。其中,孙式用孙剑云的原书(年出版),吴式用徐致一的原书(出版)。杨式原计划用牛春明已经交给出版社的初稿,后因牛春明去世等缘故,改由傅钟文和周元龙编写。武式则由郝少如编写。陈式已有李剑华、李经梧此前写的第一路书稿,因李剑华老病,由沈家桢在此基础上编写动作说明。为避免重复,太极拳源流和共同理论专设一章,由顾留馨执笔。可是,顾留馨很快发现,要对五派太极拳“统一整理”,并非那么简单,首先在太极拳源流和原理上的看法就不一致。杨式、吴式、孙式,都以张三丰为太极拳创始人,都引用了张三丰的太极拳论,在原理上不承认陈式太极拳的“缠丝劲”。徐致一竟然认为“陈式为少林拳”。就连编写陈式太极拳的沈家桢(兼学陈杨两式),也以张三丰为太极拳创始人,并引用了张三丰太极拳论。这跟顾留馨所坚持的陈王廷创拳说大相径庭。顾留馨犯难了,觉得“势难融合”。于是在4月初写信给出版社,说他的能力和时间都不够,提请另行物色总编。但出版社复信说,只能克服困难,完成任务云云。顾留馨只得继续干下去③。顾留馨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首先要说服沈家桢,“我一再和沈老函商陈式写法,并说服放弃张三丰传拳和伪托拳论的引证。”年9月,顾留馨到北京在出版社住了一个月,写成“五式”的共同理论。期间三次访问徐致一。徐致一明确表示,“缠丝劲”为陈式独有,不应列入共同理论。顾留馨遂将源流和共同理论带回上海改写,但仍以“缠丝劲”为共同理论,后寄北京请徐致一、孙剑云等审阅。徐、孙签署意见,均坚持“缠丝劲”为陈式独有。顾留馨还认为,孙剑云原书中的“许多姿势不好”,建议用孙禄堂拳姿,未得到孙剑云回音。年,孙剑云干脆向出版社坚决要回书稿,表示不参加“五式”。于是,出版社于年6月30日函告顾留馨,改变出版计划,以“丛书”形式分册出版。年,杨式、武式、陈式太极拳的书相继出版,加上年和年已经出版的孙式、吴式两书,五式总算出齐了。其中,杨式与武式均在封面注名“顾留馨审”。顾留馨借审阅之机,把原来流传的张三丰太极拳论一律改为“武禹襄著”。只有徐致一、孙剑云的书,在附录的拳论中仍然保留了“此系武当山张三丰老师遗论,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技艺之末也”的原文。年,顾留馨将其原来整理的源流和“共同理论”部分,重新整理出版了《太极拳研究》一书,为太极拳的源流及历史定了调。《五式太极拳》的流产,使顾留馨用“缠丝劲”改造其他流派太极拳的企图未能实现,但顾留馨在另一方面却成功了,其《太极拳研究》一书,不仅使张三丰成为封建迷信和伪托附会的反面人物,关于张三丰创拳的研究也成为禁区。时至今日,官方及院校的太极拳史论著,仍然以唐豪、顾留馨的考证为准。第二件事,关于“简化太极拳”的推广。年,国家体委运动司武术科组织太极拳专家,在杨式太极拳中摘取20个动作,编串成24式简化套路,易学、易练、易记,很快就普及到全国各地以至海外。该套路先以挂图形式,由执笔人李天骥的拳姿出版,年又由李经梧先生演示,拍成电影科教片推广,顾留馨在上海推广简化太极拳是积极的,但他在年11月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了《简化太极拳》一书,不但坚持陈王廷创拳说,还把陈式的“缠丝劲”作为简化太极拳的要领列入书中。因为国家体委于年创编的简化太极拳,明确指出是由传统杨式太极拳简化而来的。传统杨式太极拳不讲缠丝劲,顾留馨用缠丝劲解释简化太极拳,就是坚持要用缠丝劲来改造杨式太极拳,这就引起了原编者传人的不满。出版社告诉顾留馨,国家体委武术科的李天骥对此书很有意见,认为未经武术科审核,其中的陈王廷创拳说不能同意,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武术科毛伯浩科长于年12月12日也给顾留馨写信,说顾的书“与原著势难融汇”。顾留馨不听,于年2月又出了第二版,进一步论证陈王廷造拳,并列出了“陈世拳家世系表”和“太极拳传递系统表”。年10月,顾留馨为了与原编有所区别,遂将书名改为《怎样练习简化太极拳》出了第三版。书名改了,内容没有变。国家体委仍接到不少人民来信,强烈反应在《简化太极拳》中讲陈氏创拳和缠丝劲不适当。于是毛伯浩对顾说:“以后是不是把简太停版算了”。体委武术处还给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局、上海市体委分别写信,令其停止出版《简化太极拳》一书。顾留馨迫不得已,于年12月给出版社去信,通知“停止再版此书”⑤。简化太极拳是以国家体委武术科的名义编写推广的,是官方行为,对于太极拳的普及起了巨大作用。顾留馨在未经武术科审批的情况下(只是在上海报批了),把自己的源流观和缠丝劲加入简化太极拳中,显然是另起炉灶,别有意图。其结果正如《五式太极拳》的流产一样,不能得到武术界的公认,当然也不能得到国家体委的支持。其实,这两件事是互相关联的。顾留馨在《回忆关于太极拳的争论》中说:“我也明白,自从年出版了我编著的《简化太极拳》以后,武术科对《五式太极拳》的编写就不很支持了。”伴随着顾留馨《简化太极拳》的多次出版,随之引起了武当武术传人的第三次抗争。即关于缠丝劲的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讨论。年6月1日,徐致一在《体育报》上发表了《略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一文。他首先认为,“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独特要求,与其他各式的“运劲如抽丝”之含义不同,不可混为一谈。在文章最后,他“借此机会”谈到,国家体委编写的简化太极拳说明书,没有缠丝劲的要求,而上海出版的《简化太极拳》里,却把缠丝劲列为要求之一”,希望“好好地明确一下,以免初学者无所适从,同时,也免得在广大练拳朋友中间引起无谓的迷惑”。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该文虽未点顾留馨之名,显然是针对顾留馨的著作而写的。接着,《体育报》围绕缠丝劲问题以及对顾留馨《简化太极拳》一书的看法,连续发表七篇文章进行争论。支持徐致一观点的文章,主要有赵任情的《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的异同》,李经梧的《对缠丝劲等问题的看法》。徐致一又发表一篇《再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答罗基宏先生》。反对徐致一观点的文章,主要有罗基宏的《/span略谈太极拳的缠丝劲问题读后》和《《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异同》之我见》,以及龙奉武的《也谈缠丝劲》,洪均生的《对缠丝劲实质的看法》、《就太极拳缠丝劲抽丝劲问题再作商讨》⑥。由于缠丝劲的讨论涉及许多学术问题,这里没有必要对双方的观点分歧作详细介绍。这个讨论也没有结论,突然停止了,夭折了(由此,香港《新武侠》刊登辩论文章的按语中称其为“绝后”)。为什么要停止?据笔者最近得到的资料分析,大概是因为双方的调子都越来越高。顾留馨说李经梧的文章“别有用心”,他还打算引出李天骥写文章对其批判,“擒贼必先擒王”⑦。甚至有人说徐致一的“一柔到底”是“反动阶级,也要在各个领域抓着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作救命符”。另一方,有人竟把顾留馨的书提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高度(这些文章均未发表)。荣高棠则批评,“把缠丝劲说的神乎其神,吓唬人,有什么意思”。贺龙指示说:“你们这样搞,是搞不出名堂来的!要另搞别的方面的!”于是停止争论。抗争的阵容及实质分析上述三次抗争,参与者都是武当武术的主要传人,由此也可看出这几场争论的实质。前文没有提到,然而是支持这场争论的一个统帅人物,他就是贺龙。众所周知,贺龙是共和国的元帅,曾长期担任国家体委主任。他也是武术世家,自己还在年到武当山驻军期间向徐本善道总学过武当拳,与武当山有深厚的感情,对武当拳也有相当的了解⑨。顾留馨对贺龙有如下一段回忆,他说:年9月22日到10月7日,我在贺龙家教拳(路注:为贺龙夫人薛明教拳)。我一共去贺龙家八次,有七次贺龙都在边上观看练拳……我当场练了半套陈式太极拳,贺龙看后很内行地说:‘这是一种能够打架的拳,是属于气功拳的一类。我家祖上几代人都会武术,练的是武当派拳术。武当派是张三丰创造的,一个人对付八九个人不成问题,连老太婆都欺负不得,可有真本事。’我根据自己的考据,说‘张三丰是道教领袖,《明史》上没有说他会拳术,到清初才有这么说法。’贺龙听完,朝我一望,换了话题。⑩”顾留馨在此称赞了贺龙的为人,也道出了贺龙的武当派观点。后来他在文革初期的一张大字报写道:“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市体委党委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颠倒黑白,转移目标,企图把我打成上海市体育界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头号人物……这不仅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流毒,而且幕后还有贺龙的黑手。⑾”不错,贺龙确实是批顾的“幕后”指挥。顾留馨也在大字报中说:“年6月1日,体育报开展了太极拳缠丝劲问题的讨论,矛头对准我的太极拳著作。武术处毛伯浩来信说:‘贺总支持这个讨论,将不吝篇幅。’又据《体育通讯》年第五期载称:‘9月4日,贺龙说,在体育路线上也有两种思想,两条路线的斗争,《体育报》要注意组织和刊登有关这方面的稿件。’”闫海在年4月的一份证明材料也说:“年6月,报上展开缠丝劲辨论之后,贺龙打电话指示体育报说,‘武术界有两条路线的斗争,缠丝劲文章发得好’。⑿”李天骥是著名武当派传人。年到国家体委武术处任职,年当选中国武术协会副秘书长。他先后组织创编了24式、48式、88式太极拳(以杨式为主,但不称杨式,学界称为“国家套路”⒀),对太极拳的推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国家体委授予“新中国体育开拓者”荣誉称号。简化太极拳是以国家武协武术处名义颁布的,在当时形势下,另起炉灶显然不合适。李天骥和很多推广者自然对此有意见。但顾留馨把很多人的看法都归罪于李天骥的挑拨,对李天骥恨之入骨。他曾于年6月12日和7月20日两次给国家体委党组书记荣高棠写信,状告李天骥。说李对他“心怀旧恨”、“两面三刀”、“一贯闹宗派”、“造谣挑拨”。把北京市武协年2月的一次委员会议(市武协主席李光主持,吴图南、李天骥、杨禹亭、孙剑云、崔毅士等人参加)对于缠丝劲的一些非议,说成李天骥“把武协作为他发泄私愤,闹宗派,植私党的场合。发动了亦官亦商的资产阶级分子,伪政权的小官僚,专爱吹牛的武术骗子,辞公职走单干道路的拳师,企图对我攻击。……暴露出一些人的阶级本质”。并且说“李天骥和父亲在抗战初期在东北流浪卖艺,后来在伪满机关穿老虎服,搞过肮脏事”。提请组织审察李天骥的历史问题。顾留馨还在年2月4日就北京市武协年12月的“缠丝劲讨论会”,向上海市体委党委告状,说“这个讨论会简直是审判会”,“武协是旧武师成堆的地方”⒁。这些告状信,恶意攻击我老武术家,把北京市武协说的一无是处,恐怕在领导眼中也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徐致一是吴式太极拳的重要传人,第一个就缠丝劲向顾留馨发起质疑。但他对顾留馨仍很尊重。顾留馨在《总编五式太极拳的经过》中说:“年9月中,我去北京住出版社内写稿,曾同闫海访问了徐致一先生三次……徐先生是我在三十多年前学吴式的启蒙老师,现虽见解不同,仍然是诚恳热情地商讨问题的。”他在《中南海教拳始末》中也提到,唐豪去世后,“几位老师都叹息地说,唐豪的死,是中国武术研究工作的一大损失。徐致一先生说:‘看来唐豪未完成的工作,今后只有徐震、顾留馨去完成了。’”显然,徐致一对缠丝劲的质疑,是从学术观点,从大局出发的。他在北京市武协会上的发言说:“陈氏拳讲缠丝劲,我不懂得”,“我只是说吴式没有缠丝劲,没有说好不好”。作为一个正宗的太极拳传人,人家不讲缠丝劲,你硬让他贯彻,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然而,顾留馨在给上海体委党委的告状信中说:“应该考虑讨论会(路注:指北京市武协的缠丝劲讨论会)的参加者是不是基本群众,特别是吴图南、徐致一,过去捧住褚民谊过日子的,今天,我们党员当权派应引为警惕的”⒂。顾留馨对于待他“诚恳热情”的启蒙恩师也如此“抓辫子”、“打棍子”,实在令人可怕!李经梧先生是陈式、吴式太极拳大家,也是众所公认的曾经名噪京津,功夫纯真,待人忠厚,把终生奉献给北戴河气功疗养院太极拳事业的武术功臣。是我国第一部电影教学纪录片《简化太极拳》的示范者。李经梧《对缠丝劲等问题的看法》一文,详细论述了“运劲如抽丝”与“缠丝劲”的区别,认为“缠丝劲是陈式太极拳的主要特色之一,只有陈式太极拳的套路才能表现这个特色”。看过顾留馨《简化太极拳》一书的学员问他为什么不教缠丝劲,他也“试图把缠丝劲加在简化的太极拳内,经过郑重的试验,结果失败了”。简化太极拳是为了普及和推广太极拳而编写的,“此拳一出,太极拳运动以从来未有的速度和规模,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如果把此拳繁化,加上运动量大的缠丝劲,年老体弱的人就不易学习”。这是多么实实在在的亲身体验和坦诚表述呀!而顾留馨竟然说,“李先生(按指李经梧)并进一步说成缠丝劲是难度大,动作繁复的,企图以此吓唬年老体弱者和神经衰弱者。这就不是对陈式拳无理解,就是别有用心了”,“李先生把编写‘简太’说成是‘果然,此拳一出……’渲染了编写者的个人作用,而把党和政府积极倡导体育运动的作用,忘得一干二净。⒃”这些无端的、可怕的政治帽子,就是当年自称“党员当权派”的“论证”法宝。如前所述,《陈式太极拳》一书,先有李剑华、李经梧编写的初稿,交沈家桢、顾留馨继续成书。李经梧《自述》称:“年,受国家体委委托,由余和李剑华、李天骥、唐豪、顾留馨、陈照奎等同志共同编写《陈式太极拳》一书。其中‘陈式太极拳’传统一路动作说明,由余和李剑华同志执笔,由陈照奎拍插图照。完稿后因某些原因未能及时出版,此稿由顾留馨同志带走,在后来出版的《陈式太极拳》一书中被采用”⒄。据说该书在年初版的“编写说明”中,还提到李剑华、李经梧的名字,但在年再版的“编写说明”中,却把二李的名字删掉了。顾留馨的心胸和气势,由此可见一斑。支持徐致一观点的还有一个北京晚报记者赵任情。他于年9月23日在体育报发表过一篇《太极拳缠丝劲和抽丝劲的异同》,认为“缠丝劲不应强加在各式太极拳上”。还在北京武协年12月的“缠丝劲讨论会”上,说顾留馨写陈王廷是“明文庠生,清武庠生”,他查了怀庆府志和河南通志都没有。“陈仲甡作过乡兵守备,镇压过大头王、捻军,这是反动的”。赵任情可能早年当过律师,顾留馨就在给上海体委的告状信中说:“赵任情是旧律师,所谓‘考据’,实际上是一窍不通,旧律师包揽讼词的一套,只能以罗织、歪曲、诬陷为能事”。然而,正是这个赵任情,耗费半年时间,搜集地方志,证明顾留馨把《明史》中的辽东巡按御史陈王庭与陈家沟陈王廷混为一谈,写入《陈式太极拳》和《太极拳研究》中。赵文在《新体育》上发表后,顾留馨自知有误,遂在年6月寄给人民体育出版社和江青的《太极拳史料处理上的检查和对神秘化观点的看法》中做了检讨。说“赵先生的这个发现很好,帮助我纠正了误引史料部分的错误,有利于将陈沟陈王廷的历史恢复其本来的面貌。⒅”有趣的是,体育报社当年负责《五式太极拳》出版工作的闫海在年4月30日所写的证明材料:《我所了解的关于批顾留馨同志著作的前前后后》一文,其第一段就是:“关于《体育报》和《新体育》,国家体委黄中、贺龙、李梦华、李凯亭等人,在发起批判顾留馨同志著作一事,同有关方面积极进行了串连,情况如下”⒆。原来,批判顾留馨就是这些人“发起”的。贺龙的情况已如前述。黄中和李梦华都是国家体委副主任,李凯亭是《体育报》总编兼国家体委宣传司副司长。批顾的内幕,由此真相大白。顾留馨当时恐怕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从这些抗争者的身份及其观点,就可以明显看出,三次抗争的实质,就是在极左思潮盛行的时代,武当武术传人对于武当派武术的悠久历史及其技艺的维护。在当时,张三丰创拳说已成禁区。正如顾留馨所说:“尽管宣传过张三丰仙传太极拳者如丧考妣地反对陈王廷造拳之说,但他们不再敢于正面提出张三丰仙传了。⒇”但是在缠丝劲问题上,这些传人决不向顾留馨让步,更不能让顾留馨将其强加于各个流派之中。缠丝劲是学术问题,技术问题,也是陈式太极拳与其他遵从武当的太极拳流派的核心区别,争论的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归根结底就是承认还是排斥武当武术之争。因为这个问题不涉及张三丰,武当传人在这个特殊时代,就特殊的问题,成功地捍卫了武当武术的尊严。顾留馨把武当传人对武当武术尊严的捍卫和对他的非议,一律归结为李天骥的挑拨,这才是真正的混淆是非。不仅是无中生有的捏造,也是对其他老武术家的人格侮辱。特别是作为共产党员,他不是团结老武术家,反而无原则地甚至歪曲地揪住一些老武术家的历史问题,企图把他们赶出历史舞台。这显然不符合党的统战政策,当然也不可能满足他的愿望。最后我想说,顾留馨是极左思潮的推行者,也是受害者。比如他查阅资料,整理陈氏家谱,本来是好事,但因家谱中有人镇压过农民起义,就被说成阶级观点模糊,为反动派树碑立传。顾留馨也为此做过多次检讨,文革初期还被打成“三反分子”。顾留馨在武术中的有关研究和武术书的编写上,也是有功劳,有苦劳的。正如他所说的“三更灯火五更鸡”。如果他认真贯彻双百方针,尊重老武术家,真正地求同存异,而不是强加于人,徐致一等人对他也寄予厚望,《五式太极拳》的编写也不可能有阻力。徐致一在其签署的意见中甚至说:“如果主编人认为陈式的理论和要求最为丰富,主张用陈式的一切做根据,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但在文前至少要说明其它各式的理论和要求与陈式并不完全一致。(21)”这个要求绝不算过分。然而顾留馨一意孤行,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用陈式理论改造其他各式太极拳,“自以为在武术界展开了两条道路的斗争,也有不怕得罪一大批遗老遗少的宗派门户之见的思想准备。(21)”说明在他的血液里,充满了唯我独尊的极左流毒而难以自拔。如果说顾留馨对杨式、吴式、孙式太极拳的技艺和原理,比那些终生研习的各派老武术家都高明,恐怕谁也不会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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