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的内涵与本质特征邱丕相

邱丕相年11月《中国武术文化散论》

中国武术在华夏土地上延绵了数千年，历史悠久并植根于民间。它来源于人们的生产实践、军事战争和社会活动，在中国文化的长时间熏陶哺养下，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点，世代相传，历久而不衰，凝聚了千百年来历代人民的智慧，逐步成为中华民族传统体育项目。

中国武术具有多彩的情势、丰富的内容、深邃的文化意蕴，具有健身、防身、修性、竞技、文娱等多方面社会功能，无愧为中华民族创造的文化精粹，不但为广大大众脍炙人口，也遭到世界上众多国家、地区人们的重视和青睐。

1、武术的沿革与辨析

武术源于古代狩猎和战争，是搏斗技术与经验的总结。人类初期在与大自然的生存斗争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掌握了一些防卫和攻击技能，为武术的构成奠定了基础。《兵迹》中说：民物相攫而有武矣。“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礼记》)。当时把射御、角力、手搏、击刺等，泛称为“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它所涵盖的内容不尽相同。类似今天武术的内容有角觚、相扑、角力、手搏、击剑、刺、枪、打拳、使棒等。

翻开中国文化史，环绕各种形式的武术，用词名目不下几十个，如夏商周时期有拳勇、手搏、角力、相高等名称；年龄战国时期曾出现武术、相搏、手战、武艺、角抵等名称。使用“武术”这1概念是近代的事，古代记载中如商朝有“釜里”、年龄有“武术”、汉朝有“武艺”等提法。汉以后，较广泛采取“武艺”1词。“武艺”在《辞源》解释说指“骑、射、击、刺等军事技术”。

“武术”这1辞汇最早出现在南朝梁武帝长子萧统所编《文选》中，但不具有今有武术概念所具有的含义，文中有诗句为“偃闭武术，阐扬文令”(南朝宋?朱颜年《皇太子释奠会》)，其意指停止武战，发扬文治，并不是反应今之武术的概念。后人将“武术”1词作为自卫强身之术的专门用语，清末民初时得以广泛运用。《辞海》解释武字有多个义项，其中前两个义项是：①“泛称干戈军旅之事”；②“英勇”。《说文解字》中称术，字为“邑中道也”，后引伸为“技艺”，即方法、技术，犹如道路是通达目的的手段。

辛亥革命后，马良编的武技锻炼法取名为“中华新武术”；l年陆大谔在《申报》中发表《冯婉贞》1文，记叙咸丰时期的冯婉贞“自幼好武术”，年正式定名为“中国武术”。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近代中国，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一度出现了提倡“国粹”的思潮，武术被誉为“国术”，与“国画”、“国货”“国乐”“国药”等相匹配。至今在台湾省及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华侨仍沿用了这1简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作为民族体育项目，明确称为武术。

从“武术”到“武艺”，从“武艺”到“武术”，都离不开攻防格斗本质特征。从古代战争中总结出来的武术之术(击刺格斗方法)，可以直接用于战争搏杀，连同骑马、驾车、射箭，和后来的挽硬弓、举石鼎等膂力训练，都属于“武艺”这—古代军事技术，并曾作为武举考试的内容之一。这些军事武艺不但在军队中，而且有些内容也逐步散入民间，步入宫庭，乃至学校，同时具有了竞技性、娱乐性、教育性等功能，其表现方法也有所变化。它所面对的不再是战阵，在方法上也就有所区分，如“兵枪”与“游枪”，前者为战阵实用，后者为行家较技。当徒手搏击的拳术层见叠出、日趋壮大时，武术与军事技术明显分野。有人将其辨别为“阵战武艺”和“平常武艺”，二者既相一致，又相区分。阵战武艺由车战发展到步骑战，以群体放主，强调集体性、实用性以杀伤为主旨，重视骑射、兵械直接应用；平常武艺以个体为主，向技艺多样性、复杂性演绎，以胜负为主旨，更重视拳械技能和方法的多变。应当说武术技术是古代军事技术的一部分，历史愈久远，武术与军事技术结合得愈紧密；随着历史的推动，武术与军事技术逐步分野。今天的武术主要是活跃在民间的古代“平常武艺”的传承和延续，尤其是明朝以来的拳家们的留传。

2、武术本来是一种传统武术术

从武术的词义来看，武术可称为徒手或手持武器用于搏杀格斗的方法或技艺。它所体现的本质特征明显是攻防武术。纵览武术发展进程，不管朝代更替、称谓变幻，也不管其它文化形态依附、渗透、派生、衍化，武术这1本质属性都确立无疑、没法改变。

从这1观点动身，武术作为一种社会现象，首先是一种中国传统的武术术。

武术在古代并不是作为体育形态出现的，远在春秋战国时便有以武术为生的游侠剑客，近代则有保镳护院的镖头教头、江湖卖艺的艺人，乃至以教拳谋生的拳师，以一种武术术来体现其社会价值。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国家地区，任何一个种族，防卫御敌是人类共同需要的，应当说武术之术不是一个国家、民族所独有的，人类的防卫意识和人体运动学原理决定了武术术在缘起之初是近乎相同的，只是在后来的发展中，不同的地理环境、不同的经济文化、不同的民族性情造就了五花八门的各种武术术，如拳击、角力、击剑、柔道、跆拳道、合气道、泰拳、自由搏击、剑道、相扑、桑勃等等，不一而足。长期以来中国人民以自己的生活方式、行为准则、价值观念、审美情趣，经历代宗师的砥砺琢磨、千锤百炼，构成了具有民族性情的武术术——中国武术。

中国武术在武术方法上表现得十分丰富多变，有踢、打、摔、拿、击、刺等。踢法中有勾、踩、弹、蹬、踹、铲、点、撩、挂、摆、缠、丁、拐、错等；打法有冲、劈、挑、砸、贯、抄、盖、鞭、崩、钻、扫、挂、撩、栽、扣等拳法，和劈、砍、切、截、削、推、按、拍、摔、扇、塌、掖、穿、插、挑、抹等掌法，还有许多勾法、爪法、肘法、桥法(以上臂和前臂进行攻防)，以身体进攻的挤、撞、抖、靠等法；摔法中主要有棚、巩、揭、别、切、沼、抱、合等；拿法有三十六拿和三十六解，和各种器械方法。不同的击法又有不同的劲力要求与技能变化，各拳种流派又有许多独到的方法与风格，从而构成了一个林林总总、丰富多彩、气象万千的庞大技术体系。在运动形式上，既有对抗情势的搏斗运动(散手，太极推手，长、短兵对抗等)，又有势势相承的套路运动，二者既相交融又相区分；在莛圭塑迨占史很是丰富，诸如“阴阳变化”“奇正相生”“刚发柔化”“后发先至”“得机得时”“胆气为先”和“守柔处雌”等战略战术思想，既富哲理又很实用。

在古代传统养生中，人们为了抵抗大自然侵袭、仿病健身所出现的导引术、气功，诸如五禽戏、八段锦、易筋经等都可以称为中国传统健身术或体育养生方法，但不属于中国武术的范畴，其主要区分在于它们的肢体运动不是以攻防武术为主旨，而是以养生为其目的的。二者相互有所影响和渗透，诸如八段锦、易筋经中虽有类似武术动作的方法形态，太极拳等也结合了导引气功中的一些方法，但二者在概念上不应混为一谈。

3、武术的体育属性

武术源于攻战搏杀，为军事服务。与军事武艺极其密切，但却同时也具有了体育价值与功能。早在古代军事训练中就有“搏刺强士体”的记载，武术用于军事训练可以提高土兵的身体素质。

当冷兵器时期消弱，体育功能成为武术的主要的职能，用以健身、修身的功能占据了武术的舞台，并逐渐发展了文娱、竞技的社会功能。这是现今武术的一个主概念。古代武术在为军事服务的同时，也具有了强身壮体的功能，明朝战将戚继光认为“拳法似无预于大战之技，然活动手足，惯勤肢体，此为初学入艺之门也。”(《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说明拳术可作为军事训练内容用以提高兵士的身体素质。武术在民间的流传，主要用以自卫、健身、修性、文娱，社会功能是多元的，真正向体育方面转化则是近代的事。在西方文化进入中国后，面对西方体育的冲击，出现了“土洋体育”之争，武术在中西文化碰撞后实现了融合，从师徒的口传身授方式向学校体育教育转化，并逐渐进入体育比赛当中，新中国成立后，正式确立为体育运动项目之一，属民族传统体育类。武术向体育归宿后，它的健身与竞技功能取得了空前的发挥。武术的武术性被寓于体育当中，就套路而言，是以演练的情势来提高人的身体素质和攻防技能，进行功力和技能等方面的较量，同时从健身和审美的角度、动作的幅度和要求看，虽与实用的武术术略有一些距离，但仍不失原意，既保存了武术特性，又符合了体育竞技与健身的要求。散打运动在技术形态上与实用的武术术基本一致，摒弃了实用武术中致人伤残的技术，并用规则限制了一些违禁动作，严格规定了击打部位和护具等，对运动员加以保护，依然体现了武术的体育特点。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武术广泛的功能和社会价值，体育尚不能涵盖它的全部，武术做为体育项目的部分，应称其为“武术运动”。与西方体育为中心的现代竞技体育相比，武术具有自己的特点。西方体育以人体解剖学观点加以分解，遵守人体运动原理，具有科学性；武术从整体运动观动身，强调“内外合一”“形神兼备”，讲求“内三合”“外三合”，重视心、神、意、气与动作调和配合，更有助于人的身心健康。竞技武术作为武术运动中的一部分，正在逐渐与奥林匹克运动接轨，做到既符合现代体育竞技一般原则，又保存独特的运动情势和方法。

综上所言，我们可以概括地说，武术是以攻防武术为主要技术内容、以套路演练和搏斗对抗为运动情势、重视内外兼修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

4、武术是优秀的传统文化之一

仅仅把中国武术视为一个体育项目、一种专门技能，还远远不能包容和理解中国武术。任何体育项目虽然都会具有文化意义，但却没有一个体育项目会像武术那样具有浓郁的民族文化特点，具有武术那末大的文化包容量和负载能力。

武术在民族文化的摇篮中，不断汲取传统哲学、伦理学、养生学、兵法学、中医学、美学等多种传统文化思想和观念，使之理论内涵丰富、寓意深入，重视内外兼修，德艺兼备。诸如武术的整体运动观、阴阳变化观、形神观、气论、消息说、刚柔说、体用说、尚武崇德说等，都从不同侧面反射出民族文化光彩，成为中国传统文化巨系统中的一个予系统。

中国武术之所以能称为武术文化，不但在于它的广博的内涵、多元的功用，还在于它的强大的生命力和独立性。虽然历史上曾遭外敌人侵和屡次“禁武”的恶运，却都没有因此而灭亡；它与多种文化形态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乃至相互渗透和影响，却没有被同化、被改变，显示出它具有的文化延续能力和独立完全的文化体系。同时，从武术文化中，我们还能看到它所反应的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比如强调“武以德立”、“德为艺先”，反映出民族的以“仁”为核心重视人际关系和谐的伦理观念；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反应了刚健有为、入世进取、匡扶正义、不畏强暴的爱国主义传统；寻求个人技艺的纯熟、神韵和意境，正是成绩在人格完善的传统审美情趣；主张“轻力”、“尚巧”，以巧智取、顺势借力的武术原则，反应中国人礼让为先、有礼节、刚强而不狂野，功力扎实求内在的竞争特点，和崇尚自然、体现“天人合一”思想，重视血缘关系的宗法观念等等。

凡此种种，武术与中国文化是如此地一脉相承，可以说武术是中国文化的载体之一。反过来说，生长在中国的武术术，必定打上了中国文化的深深烙印。

综上所言，对武术的认识可以概要地说，武术以其攻防武术为本质特征，以健身、修身、防身为主要功能，是以人体运动情势表现的中国文化形态。